次日清晨,沈青梨稍作梳洗,用过早饭后,就前往春柳院。
她今日一袭素雅的月白襦裙进来,腰系黛青色腰带,越发显得身段纤细,宛若柳枝。
“姨母,我准备好了,随时能出门。”
柳姨娘这边也收拾停当,颔首道:“嗯,马车已在后门候着了,咱们走吧。”
妾侍单独出府,是不能走正门的。
就如当初她们也是一顶粉色小轿从后门抬进来。
一日为妾,终身便为妾。
不多时,姨甥俩一起上了后门停着的那辆青帷马车。
马车碾过青石板路时,沈青梨掀开帘子,望着身后巍峨的国公府。
朱漆大门在晨光里泛着冷光,门前的石狮子瞪着铜铃般的眼睛,威风凛凛。
“虽说今日去道观做法事,只是出门的一个借口,但既然去都去了,这法事还是得做一场的。”
柳姨娘握住沈青梨的手,温声道:“我已让扈二嫂安排好了大夫,待法事做完,便在客房里与你诊脉。”
“此事除了你、我、扈二嫂和那大夫,便再无旁人知晓,你且放心。”
“嗯,我都听姨母的。”
初夏清晨的晨雾还未散尽,车轮碾过青石板路,发出细碎的声响,如同沈青梨此刻纷乱的心思。
渐渐地,马车驶出了热闹的京城,来到了郊外。
只见远处的山峦起伏,模糊而朦胧,倒像是她眼下混沌不清的处境。
那水月观坐落在半山腰,青瓦白墙在山雾中若隐若现。
拾级而上时,石阶两旁生满苔藓,观前两棵百年古柏虬枝交错,树影在石墙上投下斑驳的暗纹,香炉里飘出的檀香混着山间的潮气,愈发显得清冷。
“姑娘,小心台阶。”
扈二嫂伸手搀住沈青梨纤细的胳膊。
沈青梨颔首,与扈二嫂道了声谢。
许是知晓今日前来,是要判断是否有喜了,沈青梨一颗心可谓是七上八下,忐忑不安。
就连做法事时,也心不在焉的。
法事在偏殿进行,袅袅白烟中,道长们的颂经声像隔了层雾。
沈青梨跪在蒲团上,盯着香案上摇曳的烛火,眼神发直的想——
三清祖师在上,若你真的在天有灵,便保佑我并未有孕吧。
柳姨娘跪在她身侧,见自家外甥女愁眉不展的惆怅模样,在叩首时悄悄握住她的手。
掌心的温度让沈青梨略略安定,她偏过脸,朝自家姨母挤出一抹勉强的苦笑。
待法事完毕,姨甥俩被引至后院客房。
说是客房,不过是一间青砖小屋,古朴简陋。
好在麻雀虽小,五脏俱全,里头有长榻、有桌椅、有屏风、案几等等。
就在沈青梨盯着桌上粗陶茶具发呆时,木门忽的“吱呀”一声被推开。
“主子,大夫到了。”
扈二嫂的声音压得极低,随即便见个灰袍老者低头钻了进来,药箱在腰间晃出细碎的响动。
沈青梨下意识往屏风后躲,柳姨娘也没拦着她,只温声宽慰道:“别怕。”
说着,又看向那大夫:“周大夫,这是我老家一位侄媳妇,想让你帮忙看看脉。”
那周大夫一看柳姨娘姿容不俗、穿戴也金贵,瞧着像是大户人家出来的贵人,忙上前行了个礼。
柳姨娘示意他起身,也不想耽误时间,直接道:“劳烦大夫看诊吧。”
周大夫点头:“是。”
不多时,隔着半幅山水屏风,沈青梨撩起半卷衣袖,雪白的腕子搁在雕花小几上。
大夫的手指覆上来时,她浑身肌肉都绷紧了。
脉枕上的软垫带着陈年艾草的气息,混着大夫袖口的药香,让她的呼吸也不禁屏住。
好半晌,周大夫才笑道:“哎呀,恭喜两位,这位夫人是喜脉啊。”
大夫的话像块重石砸在屋中,惊得沈青梨差点撞翻屏风。
竟然……真的有了?
她抬眼望向柳姨娘,只见对方的脸色也隐隐泛白,情况没比她好到哪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