谷山一的药房很大,西墙边摆着一组中药柜子,在前面一点摆着几张方桌,上面井井有条的放着许多药材和一柄剁药材的砍刀。
房子中间摆着一个大浴桶,谷山一走到浴桶边,朝方隐攸使了个眼色,「合衣坐到里面。」
方隐攸走进一看,才发觉里面已经铺满了一层药材,黑乎乎的散发出一股浓郁的药香。
等到方隐攸坐好以後,谷山一从隔壁房间提来几桶热水倒入桶里,直到水漫至方隐攸的脖颈他才歇下。
热水让药材的辛苦味瞬间散发出来,方隐攸闻了一下,就感觉鼻子里面像是被糊了一团药渣,苦的他作呕。
谷山一看他憋得猩红的双眼,幸灾乐祸的笑出了声,「每两个时辰我会来换药换水,重复十二次,你的内力便会回来。」
方隐攸闭上眼,尽量的放慢自己呼吸的频率,十分难耐的点了点头,「多谢。」
谷山一摆了摆手,走出药房前还贴心的给方隐攸关上了门。
在不知道是第几次换药水以後,方隐攸忽然感觉到额前一抽,像是被人抽丝剥茧般,浑身疼的发颤。
他抬手按住额头,猛地睁开双眼,却发现自己不知何时竟然站在一条小巷子里面。
巷子很窄,仅能走一人,脚下青石板上还有一层潮湿的青苔,两边灰白的石墙缝里有钻出来的几株杂草,苍翠欲滴,生机蓬勃。
他困惑的环顾四周,忽然看到巷口转角处走出来一个人影。
他一声白衣,青丝半束,眉眼温润带笑,轻轻地换了他一声哥哥。
是宇周!
方隐攸惊喜的扬起嘴角,抬腿朝他奔去,可是弟弟却又在转瞬间消失的无影无踪。
方隐攸心里一慌,在巷子里来回奔跑寻觅,高声呼唤着方宇周的名字,却久久得不到回应。
「哥哥,你在找我吗?」
背後忽然响起一声呼唤,方隐攸猛然顿足,然後迅速转身,却看到背後空无一人,只有青石板上多出的一滩血。
方隐攸的胸口泛起丝丝尖锐的痛楚,他捂住胸口,蹲下身来,视线死死的锁在那摊血上,脑海里涌现许多嘈杂喧闹的声音。
是笑声丶哭声丶惨叫声丶求饶声。。。
太乱了,吵得方隐攸头昏脑涨,整个人都开始变得僵硬,片刻後他也当真如一块顽石砸在青石板上,发出咚的一声,碎成一地。
再睁眼时,眼前是柳傅文那双黑白分明的双眼,眼中满是焦急与担忧。
方隐攸一愣,皱着眉问道,「怎麽了?」
柳傅文眨了眨眼,收敛下眼中的情绪,起身後撤一步,提起旁边的木桶,「谷山一去吃饭了,让我来给你换药。」
方隐攸点点头,起身从浴桶中走了出来,衣襟上的药汁淅淅沥沥的淌了一地,浓郁的药味瞬间扩散开,苦的他忍不住撇了撇嘴。
柳傅文比他的反应更甚,「这药味也太大了吧?你坐在里面多难受?」
「还好。」
柳傅文长呼一口气,按照谷山一说的,取下浴桶上的一小块木板,将里面的药水顺着地道放乾净。
趁着放水的功夫,他从怀里拿出一颗蜜饯递给方隐攸,「吃吗?」
方方正正的蜜饯被他捻在指腹间,散发出一股香甜的味道,在浓烈的苦味中依旧被方隐攸的鼻腔捕捉到。
「可以吃吗?谷山一不是说治疗的时候不能进食?」
「可以,我问过谷山一了。」柳傅文注意到方隐攸手上还有未乾的药渍,直接将蜜饯抵在他的唇上,「张嘴。」
方隐攸於是张嘴伸出舌尖,将蜜饯接进嘴里。
但是柳傅文的手指却依旧没有离开,还抵在他的唇上。
方隐攸不解的往後一仰,「你做什麽?」
柳傅文闻言慌忙的收回手背在身後,指腹忍不住缓缓揉搓,撇过头看着浴桶中越来越低的水平线。
他不敢说,在刚刚方隐攸伸出舌尖时,他窥见的那一抹艳色,让他此刻心乱如麻。
方隐攸打量他一眼,看他不想说也就不再多问,嘴里蔓延开的甜味让他感觉呼吸都顺畅了不少。
等到柳傅文换好药水,方隐攸嘴里的蜜饯也吃完了。
柳傅文趴在浴桶边上,看着端坐在浴桶里面的方隐攸,他的脸上不知什麽时候黏上了几缕被药水浸湿的黑发,衬着他苍白的脸,让他显得十分狼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