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清止盯着那道水痕失神许久後又猛地回神,怅然的低头苦笑一声,又喝了一杯酒。
等到玉屏门里的烛火渐渐熄灭,坐在枯树下的三人也入了庙内歇息。
好在柳扶斐差人弄来的棉絮很多,扯了几床铺在地上也能凑活一晚,崔清止十分自觉的睡到了供桌前的空地上,与他们两人隔着些距离。
第二日天才蒙蒙亮时,只剩半个的神像後面突然传来一声闷响,紧随其後的是柳扶斐沙哑的埋怨声。
「方隐攸!你为何又踹我!」
崔清止翻坐而起,捋平身上的衣袍後,便看到方隐攸施施然的往外走来。
方隐攸朝他颔首示意,然後朝着後面说到:「热。」
崔清止和他并肩出了庙门,远处雾霭沉沉,只能看见白茫茫一大片。
「竟然起雾了。」
方隐攸嗯一声,「许久没见过这麽大的雾了。」
山下传来一阵嘈杂喧闹的声音,大概是那群江湖人要启程了。
柳扶斐这时候也走了出来,他眼中还有未曾散去的睡意,看到眼前的浓雾以後也有些惊讶,「怎麽好端端的起了这麽大的雾。」
崔清止侧过脸看向方隐攸,「我们也启程吧?」
方隐攸点点头,朝着柳扶斐使了个眼色,柳扶斐从怀中掏出骨笛,吹出一声鸣响後一个黑衣男子瞬间落在几人面前。
他朝着柳扶斐恭敬一拜,「主子,打听到了,他们一行人往江北去了。」
方隐攸脸色骤变,「郭奇谅的猛虎帮就在江北!」
崔清止的脸色也变得十分难看,「猛虎帮从不作恶,他们也不放过吗?」
「此地距江北八十里,我若全力奔袭只需不到一个时辰,我先行一步,你们随後赶来。」
方隐攸话音一落,人便消失在了大雾里,只剩下崔清止和柳扶斐两人面面相觑,然後客套的对彼此笑了笑,沉默着追赶方隐攸的步伐。
方隐攸轻功了得,一步丈许,如猎豹一般在崎岖的道路上狂奔,眼睫发梢上沾上的雾水都挂不住,顷刻间消散。
等到他赶到猛虎帮时,大雾没有丝毫的消减,依旧浓得发稠,连帮派大门都看不清,只能听见里面传来的厮杀声。
方隐攸毫不犹豫的冲了进去,长剑划过几人脖颈,鲜血喷溅而出,他将人一脚踢开,剑上衣襟上滴血未沾。
好在他对猛虎帮的地形了如指掌,一进宅院便直冲向郭奇谅夫人所在的後院。
郭奇谅虽然年岁不轻却仅有一子,乳名为小豹子,年岁尚小,还在蹒跚学步。
无论如何都要将孩子救下才行。
只是这段不长的路上,堆满了尸体,方隐攸的心也越来越凉,好不容易到了院子前,就听到里面传来郭奇谅的一声嘶吼,含着悲愤与不甘。
方隐攸眉心一抖,迅速闪进院内,便看到一个郭奇谅半跪在地,怀中抱着一个满脸是血的婴儿,背上还插着一柄长剑,剑刃穿透他的胸膛,直直的刺入婴儿脖颈之中。
他的身後不远处,是他夫人死不瞑目的尸体。
而他的周围围着的,是二十几个黑衣杀手,他们手里的长剑上的血痕都还未乾。
杀手们察觉到动静,皆回头朝着方隐攸看了过来。
方隐攸怒火中烧,手中的可生剑发出一阵阵震鸣。
他愤恨的低吼一声,人与剑化作一道闪电,在所有人都还没反应过来之前,从他们身前窜过,然後稳稳的站到郭奇谅身後。
可生剑剑刃上不留一丝血痕,杀手脖颈上血流如注。
方隐攸眼神森冷而厌恶的盯着身侧的一个杀手,在他惊恐的眼神中扯了扯嘴角,「这才是杀手。」
说罢,他反手一挥剑,带出一道强悍的罡风,震得周围的杀手往後摔落几丈远,然後软弱无骨的倒在地上没了气息。
方隐攸呵一声,然後俯下身来试探郭奇谅的鼻息,在感觉到一丝微弱的气息以後,他终於舒了口气。
「郭大哥。」方隐攸轻唤一声,手握住他背後的长剑,「我要拔剑了,你忍住一点。」
话音一落,长剑便被拔了出来。
郭奇谅猛吐一口鲜血,整个人都无力的朝前扑去,双手却依旧紧紧的抱着怀中早就没了气息的孩子。
方隐攸接住他的身躯以後,连忙封住他的几道血脉,然後将人拖到院中的一个石墩边靠着。
郭奇谅缓缓睁开眼,双眼猩红的望着方隐攸,魁梧的身躯开始剧烈的抖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