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零八落的脑袋齐刷刷地把目光扫了过来,我不由闹了个大红脸。
哄笑中我抬头瞥了一眼——这大概是有生以来我第一次正眼瞧选修课老师。
可惜时机不大对头,除了萤幕,讲台上漆黑一片。
“这就是波普大师安迪沃霍尔包装的一支乐队,”好一会儿她才暴露在投影仪的光线中,“在专辑封面,我们能看到他的签名。这个黄香蕉就是一个着名的波普主义作品。”
她穿了件白色高领毛衣,一头大波浪卷,却在脑后束了个马尾——此刻被光线投在幕布上,像什么鸟在头顶搭了个巢。
“刚才那歌怎么样?”
白毛衣突然扬脸笑了笑,“这张处女专辑备受冷落,却成为后来很多乐队的启蒙之作。TheVe1vetunderground——嗯,我本人呢,很喜欢他们。”
她一手撑在讲桌上,挺了挺上身,于是胸前就奇迹般地袭过了一道阴影。
或许是光线的缘故,她皮肤细腻得有点夸张,让人一时难以猜出年龄。
“也不光我啊,前几年在英国,不少老外同事也对他们青睐有加。地下丝绒可以说是,嗯,极简主义从学院步入通俗的祖师爷吧。”
“一点题外话啊,回归主题,接下来才是安迪沃霍尔的代表作,《帝国大厦》。嗯——”这位艺术赏析课老师埋头看了看手表,“时间差不多了,要不先休息一下?”
她杏眼樱唇,一张瓜子脸甚至滞留着几缕少女的气息。
即便隔得老远,我也能感受到那细腻的五官在举手投足间衍射出的动人力量。
然而搜肠刮肚一番,我也不记得自己曾经见过这个人,虽然这学期将近过半。
我是多么不可救药啊。
今年是x大选修课电子资讯化的第一年。
就这点狗屁事也在省内报刊上勐炒过一通。
实际情况呢,网路压力过大,选课就像打仗。
我们集团作案,奋战一个通宵,也才略有收成。
至于装到袋子里的是萝卜白菜还是玛瑙翡翠,没人在意,溷的无非是几个学分而已。
老实说,我倒情愿多来几节体育课。
所以,如你所见,这是我的第二节艺术赏析课。
而我之所以愿意屈尊坐到这里,完全是老贺后遗症作祟。
事实证明我是明智的。
白毛衣打厕所回来就拿起了花名册。
刚才从后门出去时,她竟对我笑了笑。
也不光对我,其实她拾级而上,对沿途的每个同学都笑了笑。
不过那温馨甜蜜的清香还真是让人如沐春风。
此人大概四十出头,身材中等,却无比匀称。
所谓无比匀称,前突后翘是也。
比如她沿着台阶朝我一步步走来,傲人的胸脯会起落不止。
比如她不紧不慢地拾阶而下,牛仔裤包裹着的饱满圆臀会在扭动中不经意地噘起。
这多多少少把我从湿淋淋的梦中打捞了起来。
愣间似乎有人喊我名字,我下意识地嗯了一声。
“严林!”声音更加响亮,白毛衣的目光略一迟疑,便直刺而来。
“到!”我顿觉有些尴尬,乃至不由自主地站起身来。
“哟,咋没见过你,是不是第一次来?”白毛衣皱了皱眉。
没记错的话应该是第二次。
我真想这么回答她。
教室里窃笑声又如约而至。
毫无办法,似乎唯有逗乐才能让大伙那颗年轻而沮丧的心稍稍平衡一点。
窗外阳光明媚,一切正好,我们却只能坐在阴暗的角落里磨屁股。
“开玩笑,”白毛衣摆摆手,脸上绽开一朵花,“你们这么多人,我哪知道哪个是哪个?”
她垂下头,又很快抬起来:“真是个瓜娃子,点名不用起立,晓得不?又不是大一新生啦。”
理所当然,在这串四川话的帮助下,大家的笑声又延续了好一会儿。
“算了算了,不点了,继续上课吧。你们呀,就是收不住心,艺术——多有意思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