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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纳兰小说>我和我的母亲寄印传奇 王牌对王牌 > 第34章(第2页)

第34章(第2页)

老头却有些没完没了,逮杆旱烟袋把铁皮门敲得咚咚响:“现在的年轻人就是不守规矩,没有演出证,哪怕天王老子我也不能让你进去啊!上午就有一个,拽得很嘛,又是谁谁谁的亲戚,又是认识哪个市领导,啊,我让他进去了吗?最后来了个熟人,结果嘞,还不是把人给领走了?想进去,没门儿!”

他这普通话挺溜,年轻时多半是个知识分子,也难怪浑身上下散着股酸臭,连扑鼻的烟草味都掩不住。

这么一想,我也就原谅了他。

于是在老头的长吁短叹和砸吧声中,我度过了一段难挨的时光。

每当有人进出,我都会满怀希望地抬起头,再大失所望地垂下去。

老头不忘煽风点火:“走吧,有熟人也不行!”

多亏他老吉言,话音未落,我便看到了小郑。

一如既往,他穿着双方头布鞋,腰间的钥匙链叮当作响。

不等我站起来,他便瞪大了眼:“咦,林林来了啊,这演出可还得俩钟头哩!够积极!”

有生以来,第一次,我觉张岭话竟如此悦耳。

郑向东把后台摸得很熟,说句不好听的,就跟走在自己家一样。

他还在为上午的演出兴奋,并迫切地希望把这份兴奋传导给我。

“这样的舞台才叫舞台嘛!”

他说。

“上午的效果太好了,反响也不错!”

他又说。

“你啊,没来,太可惜!”和着钥匙链的叮当声,他手舞足蹈。我闷声不响地跟在后面,费了好大劲才勉强附和了两句。是的,在如此严肃而活泼的氛围中,你总得表示点什么。与多功能厅相比,歌剧厅的后台确实要气派得多,光休息室就有四五个。然而,空空荡荡,除了我和小郑再无他人。几乎脱口而出,我问:“我妈呢?”或许周遭太过空旷,我的声音竟有点抖,听起来简直像是在质问。“你妈啊,”小郑从道具箱里抬起头来,瘦削的白脸在灯光下更显苍白,“晌午说是跟几个领导吃饭,这会儿在哪儿我可说不好。”

“啥领导?”

我吸了吸鼻子。

“就这个大剧院的呗,院长还是啥,还有那个,啊,平阳文化局的,这次巡演也多亏了人家。”

除了嗯一声,我也不知说点什么好了。

两侧墙壁铺延着巨大的镜子,交相辉映间诞下一坨坨斑驳的光晕,像是古爬行动物落下的眼睛。

“这世道啊,也就女同志受欢迎,领导接见嘞,也是紧着女同志。”

沉默片刻,小郑突然长叹口气——他整个脑袋都埋在道具箱里,以至于瓮声瓮气的。

我搞不懂这话什么意思。

但不容我反应,那张白脸便仰了起来——小郑笑了笑:“开玩笑开玩笑,有牛秀琴在,我也就没陪你妈去,咱团里好歹留个镇场的不是?”

我没吭声,而是顺着化妆台走到了大厅的另一头。

再回来时,我说:“一顿饭吃到现在。”

不高不低,非平非仄,我也不知道说给谁听。

郑向东很快接过了话茬:“也是,没准儿上哪儿逛去了?个个都跟刘姥姥进了大观园一样,不就是个省会嘛,理解不了。”

我只能点头表示认同。

“不过啊,”小郑站起身来,扭了扭腰,“这跟领导吃饭嘞,还真没准儿,以后你要当了领导,别为难咱们这些小老百姓就成。”这么说着,他哈哈大笑起来。此玩笑并不好笑,事实上我尴尬得脸都涨得通红。好在这时手机响了,我以为是母亲,结果陈瑶火冒三丈地说:“这都要颁奖了,你人呢?”

就一个电话的功夫,杀进来五六个人,看到我,他们说:“哟!”

我只好冲每个人都笑了笑。

接下来的十来分钟里,剧团人马陆续赶到,一番嘻嘻哈哈的调侃后,大家便忙活起来。

毕竟能力有限,帮着把道具箱搬到前台,我也就无事可做。

期间李x霞给我塞了俩猕猴桃,我小心翼翼地问起母亲,她甩甩胳膊唱道:“天涯茫茫寻娘亲,娘呀娘呀,你在何方?”

满堂大笑中,我握紧猕猴桃,就像紧握着她的两个奶子。

郑向东布置起舞台来就是纯粹的张岭话了,土,俗,不容置疑。

他腰间的叮当声总让人想起年少时光里走街串巷的卖货郎。

歌剧厅的弧形舞台像艘搁浅的巨轮,对面的观众席在一团团渐次浓重的黑暗中竖起密密麻麻的墓碑。

凝视许久,我终究还是一跃而下,仿佛真有块浅滩等着我淌行而过。

母亲来电话时,我正在座位间辗转腾挪。

单调的贝斯弹拨经过巨型穹顶的放大犹如濒死之人的最后一次痉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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