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说:“咋?”
她说:“不咋。”
没吃两嘴,手机就又响了。
这次是大波,叫我喝酒,呆逼俨然已高。
我只好推脱说有事。
“啥鸡巴事儿?”
我能想象他那大舌头在口腔里笨拙地四下甩动,而油腻的狗毛在刺目的灯光下蓬勃得像久未清洗的锅盖。
几乎脱口而出,我说:“论文。”
“对,论文,”我近乎高兴地叫道,“还有论文要写。”
我甚至残忍地想到,5月8号就是交论文的最后期限。
陈瑶显然也记起这茬,在周遭悠远浑厚的夜色中她整个人都神采飞扬起来。
“对啦,论文咋样了?”
她惬意地敲着我的手机,小鼻头亮晶晶的。
送陈瑶回宿舍的途中我无疑是沮丧的。
于是前者的欢快便显得过于张扬。
我只好与她拉开距离。
直到陈瑶站在甬道上,我才追了上去。
她扭脸看看我,没说话。
也许我想说点什么,却也拿不定主意,所以只是朝八号宿舍楼扬了扬脸。
“回去吧。”好半会儿我才说。陈瑶转身就走。即将迈过草坪时她又站住,回过头来:“你也不问问我咋了?”
“啥咋了?”
我不假思索。
我以为她会说“算了”或者其他的什么,然而没有。
她挠了挠头,索性一把揪开了马尾。
黑铺陈开的一刹那,人已穿过半张乒乓球台。
兴许是尚未开学,这点儿周围竟没几个人,倒是明明暗暗的宿舍楼里不时溢出些许女生平时难得一见的张狂。
陈瑶在球台的夹缝间七拐八绕,像是在穿越老天爷设置的频频魔障。
大白体恤罩下来,再被晚风鼓起,仿佛真的裹了身道袍。
昏暗的路灯下,她愈飘愈远,宛若一尾断线的纸风筝。
搞不好为什么,我突然觉得照这么下去,这阵风会把她吹到天上去。
几乎条件反射般,我吼道:“陈瑶!你咋了!”
真的是吼,宿舍楼里的声控灯都亮了起来。
青筋暴突中,我甚至有点头晕目眩。
陈瑶立定,转身,片刻后朝我狂奔而来。
非常俗气,但事实如此。
像颗蒲公英种子,她一头扎进我怀里,柔软而又尖利。
她喘得厉害,我只好吻了下去。
那感觉不太好,犹如吃了瓣陈年糖蒜。
于是陈瑶就笑了起来——边喘边笑边给了我一拳,她说:“神经病啊你。”
第一次邂逅陈瑶时,她也是这么说的。
那是去年十月份,我被大波拐去看迷笛。
如他所说,确实不需要门票,但酒水却不再免费。
当然,即便如此,也值得一去。
事实上,看着一帮怪逼不知疲倦地跑舞台上跳水时,我确实被唬住了。
群众的海洋此起彼伏,让我恍若溜进了伍德斯托克的录像里。
当晚几个同省老乡聚了聚,其中有没有陈瑶我也没了印象。
我兴奋得过了头。
第二天新鲜劲就过去了,吵闹依旧,却没什么我喜欢的乐队。
本就是冲着舌头去的,结果他们没来。
刘冬虹和沙子倒是意外之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