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问我考驾照没,我说正打算考,他说技多不压身,早考总比晚考好。
“这会开车了,和你妈一块出去逛逛,自驾游,多美。”
其实刚打平阳回来,母亲就建议我考个驾照,两千五包过,练车场就在二职高。
结果晃一圈后我只是收获了个打球的好地方。
关于这次陪游,梁致远起初是不同意的,他连连摆手说不麻烦了,“刚刚只是玩笑话”。
在我的坚持下,他才没有推辞。
原本我推荐原始森林来着,他表示早就去过了。
“那什么生态游啊,有建宇的一份股,也算是咱们开的吧。”
而平海,这两年他也没少跑,“这个平海特钢就是咱们的合作企业,最大的建材供应商”。
“每次到平海啊,都是些场面上的活动,骑木驴似的,别提有多难受,还推不掉。”
梁致远叉着腰站在坝顶的阳光下,白色的风把那件黑色耐克po1o衫撕扯得猎猎作响,“我啊,倒宁愿呆家里头好好看本书。”
他这几句话是吼出来的,因为风实在太大,我怀疑是不是天上裂了道口子。
虽已有些年份,这个全国着名的水电站依旧称得上雄伟壮观,正常蓄水位26om,总库容124。5亿m3,总装机15o万千瓦,自九七年全线电以来供应了平海近三分之一的用电量。
以上信息当然来自景区门口的巨型宣告栏,与宣告栏站在一起的还有某前国务院副总理的题词。
该省伟人写道:电好,展生产力好。
很有文采同时又很有力量的一句话。
梁致远对烧香拜佛很虔诚,几乎是逢庙必拜。
他建议我也来柱香,当然,鄙人谢绝了。
给这么些个花样百出不男不女的玩意儿下跪,我有心理障碍。
其实河神什么的兴旺起来也不过是九十年代的事儿,据母亲说跟平海展旅游城市密切相关。
在平渎庙,梁总从地上爬起来时还顺带着做了回善人。
“这老拜河神,该不会保佑我哪天淹死吧?”
他笑呵呵的。
我不知说点什么好,只好干笑一声意思了一下。
“嫌我迷信吧?”
梁致远拾级而下,回过头来,“这人啊,岁数一上来,也就服帖了,像我这单身老光棍,自在倒是自在,可这一回家冷清清的,也不好过。”
“年轻时光顾着事业,到头来啊,还是家庭重要。”
说着他叹了口气。
我不想打听别人的隐私,但还是忍不住问:“怎么就离了呢?”
这话几乎脱口而出,伴着球鞋在石阶上的摩擦声,老成得连自己都吓了一跳。
“过不下去就离了呗,”梁总很平静,“三天一小吵,五天一大闹,这分开啊,其实对孩子也好。”
这种氛围有点夸张,我不大习惯陷入别人的感情之中,所以就寻思着说句俏皮话,比如“你个钻石王老五,想跟你的女的得排成队吧”。
可搞不好为什么,一瞬间母亲就打脑海里蹦了出来。
扫了眼周遭半死不活的参天古木,我说:“贺老师也不错嘛。”
梁致远显然愣了下,他撑住石砖墙,笑着说:“你们这些年轻人啊,说话就是直接。”
我以为他会再说点什么,但梁总已经转过身去。
好半晌,当我们绕过凉亭时,他扭了扭腰,说:“偶来松树下,高枕石头眠。山中无尽日,寒尽不知年啊。”
然而夏日的阳光如此猛烈。
绕过臭水坑,沿着碎石路穿过两个门廊,眼前是一片竹林。
竹林往北就是西厢房,九几年刚翻新过,算不上古朴典雅,但好在清幽静谧。
梁致远表示这里很不错,“有意境”。
于是我告诉他这个西厢房就是曾经的老二中。
刚恢复高考时,全县就俩高中,一个在城隍庙,一个就在平渎庙。
“我妈高中就在这儿上的。”
“是吧,那可要好好看看喽。”
梁致远很惊喜,至少表现得很惊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