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銮殿上,青烟在鎏金香炉中袅袅升起。
祁蘅端坐在龙椅上,指尖轻轻敲击着扶手。
他的目光又一次扫过殿侧那处空位——桑余的位置。
祁蘅心中不悦,桑余从没有拖延过。
往日他在的地方,桑余总是第一个到,安静地站在他视线可及之处,像一道无声的屏障。
今日这般重要的册封大典,她竟然迟来?
礼部尚书已经捧着圣旨等了半刻钟,额头上渗出细密的汗珠。
祁蘅微微蹙眉,抬手示意开始。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陆氏有女名晚宁,淑慎性成,勤勉柔顺,雍和粹纯,着册封为贵妃,赐居长乐宫!”
祁蘅的目光望过去,不自觉地柔和下来。
陆晚宁一袭素衣跪在殿中,低垂的脖颈白皙优雅。
三年北寒风霜并未减损她的美丽,反而为她添了几分令人怜惜的脆弱。
“臣妾,谢陛下隆恩。”
陆晚宁的声音如清泉击石,叩首时露出一截雪白的后颈。
祁蘅想起年少时在太学院初见,她也是这样跪坐在琴案前,阳光为她镀上一层金边。
接下来是几位重臣之女的册封。
祁蘅机械地听着礼官宣读,心思却飘到了别处。
这些女子背后代表的势力,才是他真正要纳的“妃嫔”。
“至于桑氏……”礼官的声音突然变得迟疑。
殿中一阵微妙的寂静。
祁蘅抬眼,这才发现桑余不知何时已经站在了殿门口。
她穿着一件半旧的藕荷色宫装,右手无力地垂在身侧,脸色苍白得近乎透明。
祁蘅心头掠过一丝强烈的不安。
桑余从未用过这样疏离的眼神看他,方寸之间,仿佛隔着一道看不见的墙。
“陛下,桑氏原为宫女,若册封为妃,恐有不妥……”一位老臣出列谏言。
其余人纷纷附和。
他们是早有打算。
没有人会想让一个不择手段的宫女和自己的女儿争宠。
祁蘅看了过去,这都是当初跟着祁蘅的肱骨大臣。
他倒是不意外,甚至早有预料。
只是……
祁蘅看到桑余的睫毛轻轻颤了一下,左手无意识地抚上右腕——那是她紧张时的小动作。
他记得那右手是如何废掉的。
两年前一个雪夜,二皇子派来的几个刺客潜入王府,桑余为护着藏起来的他,右手手筋被生生挑断。
“就先封为婕妤吧。”
祁蘅听见自己这样说,声音冷静得不像话,“赐居,清梧院。”
他看到桑余的身体几不可察地晃了一下。
清梧院是宫里最偏远的院落,靠近冷宫,常年阴冷潮湿,对她的旧伤最是不利。
“等朕的位子稳了,再……”祁蘅在心里为自己辩解,却不知要向谁解释。
“臣妾……领旨谢恩。”
桑余却已经跪下叩首,声音平静得可怕。
——
册封大典结束后,祁蘅独自站在御书房窗前。
暮色四合,远处传来新晋妃嫔们迁宫的喧闹声,乐曲声此起彼伏。
欣欣向荣的宫殿,仿佛几日前不曾有过月色。
长乐宫方向灯火通明,而清梧院那边,只有一盏孤灯如豆。
“陛下,陆贵妃派人来问,您今晚……”太监小心翼翼地进来通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