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桑晚道:“你当初救我的时候可有想过自己会没命?”
沈辞眉尖一皱,面无表情道:“不曾。”
林桑晚拍了拍他肩膀,笑道:“那不就好了,你可以豁出命,我也可以。”
沈辞平静道:“怎可同概而论。”
林桑晚道:“怎麽不可以,你救我一命,就是我恩人,你的事就是我的事。况且我这人,特爱管闲事,即便不是沈姑娘,我也会这麽做的,你别有负疚感。”
沈辞像是抓住什麽重点,沉沉道:“恩人?你送我发簪是为了还人情?”
林桑晚不知他为何又生气了,现下也没精力想,只道:“沈辞,我现下不想同你说话。”
话落,人瞬间消失不见。
沈辞怔了怔,放在玉尘剑柄上的手骨节发白。
林桑晚刚进林府,江知微便着急迎了上来。
江知微今年三十有一,出生于江南商贾之家,年幼时在青城山学剑,师承青城派掌门朗月真人,因此看起来比都城那些贵妇多了些清雅脱俗。
江知微上来便先瞧了她一眼,确定无伤後才问道:“你今日是不是又动手了?”
“动了。”林桑晚毫不遮掩,直接道:“不但打了一顿,我还折了他一臂。”
“你!”向来温婉文静的江知微此时也忍不住提了声,冷声叱喝道:“跟我去祠堂。”
入了祠堂,林桑晚乖乖跪在蒲团上,等待发落。
江知微见她乖巧,语气软了几分,对着管家道:“海叔,拿藤鞭来。”
海叔很快就将鞭子递给江知微,小心提醒道:“夫人,大姑娘虽自幼习武,可到底是女儿家,这要打下去留了疤可不好。”
江知微不予理会,示意海叔先下去,见祠堂门关了,她才缓缓道:“年前林家打了胜仗,却只赏不封,你可知为何?又知为何要将你留在永都?”
“略知。”
林桑晚只是不喜弯弯绕绕,不喜勾心斗角,但并不代表她不懂。
江知微叹了口气,自顾自说道:“你爹已经封无可封,日中则昃,月盈则食,这几年来林家上下都在收敛锋芒。”
顿了顿,她继续道:“如今外头都在传我们林家功高盖主,狼子野心,为了安抚圣心,你爹才将你留在永都。本可选其他人的,可你太过出类拔萃,一人一枪就守住了焱城,景仁帝才点名要你留下,你为何总要强出头?”
她有时候会想,自家女儿要是个庸人倒好了,也省得吃那麽多苦。
找一个门当户对,护得住她的夫君,安安稳稳地度过下半生。
林桑晚挺直脊背,不满道:“先帝在时这些谣言便有了,可先帝何曾理会过?不照样让祖父一直留着将印,一直手握兵权。”
江知微语气提高了三分,道:“那是先帝信任你祖父,跟你祖父一样都有鸿鹄之志,可当今皇上信任你爹吗?”
这一问,直接将林桑晚拍到泥地里,她端正的肩头微微一颤。
江知微握紧了藤鞭,朝她後背就是用力一甩,冷道:“你回永都不到三个月,惹了多少事?前段时间的春搜要不是找你大伯问了情况,我还不知道里头的危险,你今日还敢如此肆意妄为。”
其实江知微并不是一位严厉的长辈,以往对待林桑晚都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闯了祸也只问她有没有伤找着,更别提亲自动手打她了。
背上传来火辣辣得疼,林桑晚身子一晃,又挺得笔直,盯着眼前的牌位,一字一顿道:“有何不敢!难不成要畏畏缩缩得活着?林家现下还没倒不是吗?”
她眼眶湿润,微扬起头,硬是没让眼泪掉下来。
林中的雨夜,生死一线,她只想活得肆意洒脱。
“你!”
江知微哑然,这几年来,林家上下犹如笼中鸟,活得不似以往自在。
如今只剩阿晚还活得无拘无束,如今被困在这座城中,只怕心里也不好受。
本是雄鹰,奈何被生生折了翅,再不能翺翔。
她湿了眼眶,收起鞭子,终是不忍。
东方欲晓,敲门声响起,海叔道:“夫人,宫里来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