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桑晚强自镇定地眼帘擡起,看着沈辞的脸庞。
他两道浓眉微扬,不茍言笑时,更显严肃凶厉。难怪有传闻言只要沈辞主审,没一个犯人不乖乖招供,实在是见到他的脸就怕了。
四目相对,沈辞琥珀色淡眸里一片清正,林桑晚觉得自己刚才的话有些此地无银三百两意思。
月白色衣裳在夜风中飒飒作响。
他从袖中取蓝白色瓷瓶递给她,淡淡道:“白日里见你手受伤了,过来给你送药。”
白日里,因为扣弦扣得太紧丶太久,她的指腹被弓弦割伤,之後她又回了谢府,他一直没机会亲自看上一眼。
林桑晚看着他一袭白衣,好似仙人下凡。她暗暗感叹,自己总能被他迷得晕头转向。以前如是,现在亦如是。
她被美色所惑,对他一见钟情。可她现下要克制,要远离。
她没有去接,举着油灯的手收紧,漠然道:“沈大人深夜找我,只是为了这些不重要的事,未免太过无聊。”
沈辞一顿。
林桑晚敛了敛神,平静道:“多谢沈大人,我已经敷过药了。夜深露重,您请回吧。”
她低头,就要关门。
“林桑晚。”
沈辞将手落在她手背上,阻挡她关门的动作。
他的手很瘦,手指修长白净。她擡眸,牢牢将心底涟漪封存在角落,冷冷道:“沈大人这是何意?”
死寂,在两人之间悄然滋生。
沈辞定定地,静静地低头凝视她,不肯放过她任何一个眼神。
未遇到她之前,他好似一块冷木,生活也是枯燥乏味。
他本做好了孤寡一生的准备,一个人走下去。
可是,大雪中,林桑晚好似一团五颜六色的火焰,突然出现在了他黑白世界中,时刻让他感到暖意,渐浓渐炽。
她不在意别人眼光,却每次听到有人诋毁他时愤愤不平,出手教训。
她特意打听他的生辰,然後告诉他,这不是他的错。
她会在他孤寂时跑到他跟前撒泼打滚,吵着要他带她去玩。四年前,她虽第一次入永都,可愿意带她玩的人比比皆是,原本浪荡挑剔的公子哥陆岑都能对她另眼相看。
她那麽好,应当一生顺遂平安。
他许诺过,会与她一同面对艰难险阻,会护她平平安安,即使以陌路人的身份。
若这是她想要的,他不会阻止。
孑然一身是他的宿命,遇见她,已是三生有幸。
静默良久,他指尖发凉,轻轻放手,克制着情绪道:“是下官唐突了。永安郡主,早些歇息。”
话闭,沈辞缓缓转身,没入黑夜,没再回头。
灯光在他离开一瞬便被大风熄灭,雨後夜晚的寒气也在这一刻扑面而来。
眼眶有点热,林桑晚唇瓣动了动,终是没喊住他,静静看着白色衣角如一缕清风般从她眼前滑走。
这四年来,她学会了如何让一颗心变硬,变冷。
既然注定是不好的结局,又何必开始,不如成全自己,也成全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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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清晨,竹叶轻颤,雨珠如珍珠般滑落,激起淡淡水雾与清新而淡雅的泥土香。
林桑晚醒来时,沈辞已出了县衙。
见裴松寸步不离的守着她,她笑道:“我武功比你好,不需要人保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