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明所以的守鼓锦衣卫也吓得跟着跪了下来。
街头好事百姓听鼓一响,纷纷奔走相告,这可是百年来难得一见的奇事,一时间午门外聚集了成百上千的百姓。
鼓声不断,林桑晚眼中泪水簌簌扑落,一字一句道:
“景仁十七年九月十六,北疆起战事。同年九月二十七,押送粮草的定阳侯蒋礼假传消息称辎重刚运至大堰州昌郡津县就被北漠铁浮军突袭,困于城中,请求镇北王派兵驰援。”
“镇北王疑心有炸,遂命参将林永率一万骑兵绕过津县突袭铁浮军军营,然蒋礼安插在军中的奸细与铁浮军里应外合,途经堰岭山地时遭铁浮军五万铁骑埋伏围剿,血战三日,林永所率的一万骑兵尽数被灭,唯剩林永一人。”
“同年十月一日,蒋礼手下将偷得的大堰州军事布防图献于铁浮军主帅,铁浮军主帅当夜率兵突袭布防最弱的石堰郡。镇北王命平燕将军林慕威率领一万铁骑驰援石堰郡,骠骑将军林慕峰率一万铁骑隐蔽于石堰城外黑石山,假装援军到来,想借机扰乱敌军军心,逼退铁浮军。然蒋礼早已将大堰军事情况和排兵布阵透露给铁浮军,北漠国也出动了所有兵力,只为全灭林家神勇军和林家子。”
“面对来势汹汹的铁浮军,镇北王亲自上阵,率剩下的一万铁骑驰援石堰郡,携平燕将军和骠骑将军拼死搏杀,同时去信给离石堰最近的蒋家白蟒军,然苦战十二日,平燕将军身受重伤,弓尽粮断,石堰城城门即将被攻破,可援军迟迟未至。”
“同年十月二十日,神勇军主帅镇北王和骠骑将军林慕峰率领一万士兵背水一战,死守石堰城城门,誓死不退!然兵力悬殊,铁浮军统帅斩下镇北王头颅,插其尸于旌旗上,骠骑将军林慕峰则是万箭穿心而亡,最後尸骨无存。”
“石堰溃败,重伤的平燕将军林慕威派五百将士保护百姓撤离,又率领仅剩的四千将士与明王军死战,拖延时间,最後葬生火海。刚满十岁的吾弟亦拔剑上前,称‘愿为南顺百姓战死,也绝不茍活’,最後他被开膛破肚而亡。”
“石堰沦陷,蒋礼令人模仿镇北王笔迹,僞造密告信件,又命在镇北王军中蛰伏多年的将士在朝堂上诬陷镇北王通敌叛国,使陛下不得不信石堰失守是镇北王叛国所为。同时蒋礼则上奏称收到救援信後,蒋辰烨就马不停蹄地带兵驰援,却发现镇北王叛国,于是先斩後奏,剿灭了所有叛国贼子,又出兵逼退铁浮军,使得大堰州除了石堰一带外,没有进一步沦陷。在蒋礼污蔑下,陛下信以为真。”
林桑晚早已眼泪决堤,声音虽带哭腔,可她内功浑厚,清晰响亮地传到了衆人耳朵,让在场衆人无一不听得清清楚楚。
“以上桩桩件件皆由蒋辰烨亲笔供述,决无半分虚言。还望陛下重审冤案,还英烈以清白!”
午门前的衆人又愤懑又悲痛,在沸腾哗然之中,不知是谁先跪下大喊:“还英烈以清白!”
此言一出,如星火燎原,一个又一个身影相继跪下,纷纷高呼:“还英烈以清白!”
呼声如雷,伴随着鼓声,震天动地。
此时已是巳时三刻,朝会未散。
景仁帝难得上一次早朝,就听见了鼓声和高呼声,守城统领急忙来禀报。
坐在龙椅上的景仁帝脸色刷得变了,严肃庄重的宣政殿瞬间炸开了锅。
“放肆!”怒火中烧的景仁帝险些坐不住,他当初就不该留林桑晚一命,以至于如今让她如此折辱自己,让她如此挑战天家威严。
四年前万人空巷的盛况再现,景仁帝不用看也能知道是何情景,他咬了咬呀,扶助身边太监,怒喝道:“去把她带来!”
林桑晚从容不迫地进入大殿,展袖拜倒,以额触地,然後挺直背脊,直视着景仁帝,坚定道:“恳请皇上重审镇北王通敌叛国案,还英烈以清白!”
景仁帝阴骘的眸子盯着林桑晚,恨不能立刻将她杖毙。
林桑晚感到了景仁帝的杀意,可她不会退。天理昭昭,公道自在人心。
督察院左都御史温正年丶沈辞丶齐乘渊等人纷纷出列,站在了林桑晚面前,挡住了景仁帝饱含杀意的目光。
温正年拱手道:“皇上,太祖创立登闻鼓本就意在替百姓伸冤,如今林家女鸣冤,又有实证,并非狂迷虚言。还请皇上重审镇北王通敌叛国案,查清真相,以安民心。”
四年前他没能站出来,後悔至今,现下他一定要站出来。
随着他的声音落下,有些官员纷纷站了出来,道:“臣附议!”
景仁帝歪靠在金色软枕上,气急败坏道:“若朕不允,你们想要造反不成?”
站在景仁帝身旁的萧逾白走下台阶,跪在地上磕头行礼,然後挺直背脊道:“父皇,儿臣附议!”
景仁帝颤抖地手指着萧逾白,颓败道:“连你也在逼朕!”
“儿臣只想要一个真相!”萧逾白依然恭敬有礼。
“好啊!。。。。。好啊!”景仁帝目眦欲裂的看着衆臣,想要强悍粗暴地否决一切异议时,却发现朝堂已经不再是他的朝堂了。
气势宏伟的大殿内,充斥着逼宫气氛。
一阵夏风卷过,景仁帝剧烈咳嗽几声,沉默许久,满眼颓败,道:“朕。。。。。。准诸卿所奏。。。。。。”
林桑晚松开了袖中紧握的手,看向四周,热泪盈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