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目光落在墙角废弃发朽的木段上,低沉的声音在他耳边响起:“在看什么?”
沈衍易装作没听见。慕毓雅见两人完全忽视自己说气话来了,忍不住打断:“王府何时午膳?三哥,我来一回,你也不给我口饭吃?”
姜桂忙殷勤回答:“回殿下,午时了。”
慕靖安扫他一眼,吩咐道:“午膳送到主院吧。”
慕毓雅感觉自己找回来了面子,傲慢的哼了一声,转身跟着姜桂出去了,毕竟好不容易找到个台阶。
又过了一刻钟慕靖安才推了推沈衍易的手臂:“午膳了,你早膳就拖拖拉拉没用几口。”
原本沈衍易不想去,但慕毓雅方才一闹,若是不去倒好像他躲在意似的。
他嗯了一声,同慕靖安去了前圣所。
小厅摆了饭菜,只是他们平常吃的份例,丝毫没有为了慕毓雅兴师动众的意思。
慕毓雅全然忘了自己来时还带着李昭徳,坐下后总忍不住看向沈衍易,说什么没有强迫,她才不信沈衍易情愿来王府。
除了在家中年节的宴席,会与堂姐堂妹同厅不同桌用饭,沈衍易几乎没同别人家的姑娘一同用过饭,更遑论坐同桌。
因此不像之前的捧着碗好半天不吃一口,他低着头,不间断的夹菜,面前一盘藕盒被他吃掉了小半盘。
比起他的避嫌,慕毓雅的目光直白的多,时不时幽怨的剜他一眼。
直到她发现慕靖安正阴森的盯着自己,下意识低头回避了。
慕靖安冷笑一声放下竹筷,“你若是不想吃,趁早回去。”
慕毓雅也觉得没必要再待下去,起身时忍不住对沈衍易说:“不成想你是这样的人,算我有眼无珠。”
“你若再不走。”慕靖安睨着她:“就真有眼无珠了。”
慕靖安气势压人,被他的狠话一吓唬,慕毓雅强撑着没做出太难看的表情,甩袖离开了。
沈衍易终于放下筷子,他揉了揉眉心,屋中一时安静。
“她知道沈鸿雪的便宜儿子在你王府卖笑了。”沈衍易声音很轻,若不是慕靖安屏息听着,还真不知道他嘴唇翕动在说什么。
“无妨。”慕靖安拍拍他的手背:“小丫头拎不清,没脸说出去让人知道她曾绑过朝廷官员之子。”
沈衍易没什么表情,站起身道:“我先回去了。”
知道他心情不畅快,慕靖安没阻拦他,目送着他纤弱的背影走出门。
快到姿盛院的小路上金光一闪,沈衍易走近了停下脚步,十字路旁的花丛里露出一点蓝色光滑质感的东西。
沈衍易轻轻用脚拨开花茎,一个手掌大的珐琅小盒,不知是谁遗留在这里的。
他看了一眼,随即走开了。精致的珐琅小盒还留在花丛里,露着半边幽蓝的光泽。
王府里遗落的东西自然都是王府中人的,他捡到了也不知要交给谁,更何况他现下什么都不想管。
姜桂不知在哪里捡了一簸萁桂花,正坐在台阶上挑拣其中的杂质。
见沈衍易回来了他也并未起身,像是随口闲谈一般问:“少爷您看这雨后桂花多新鲜,小人给您…”
“不用。”沈衍易进屋后关上门,姜桂收回目光轻,轻嗤一声:“哪来这么大火气。”
王府深宅的日子太消磨人心志,沈衍易觉得浑身酸软没有力气,外头又呼啦呼啦刮起风,不知院中什么东西在风中发出碰撞的响声。
沈衍易关了窗子,将噪声隔绝在外。
又要下雨了,沈衍易在床边坐了一会儿,任思绪乱飘一会儿,在脚踏上脱了鞋履,阖眼酝酿睡意。
一觉睡得并不舒服,不仅不解乏,反而四肢酸痛,在一身热汗中醒来时天色已暮。
被子已经被踢到了脚下,沈衍易半靠在床头坐起,手背抹了抹坠在下颌的汗珠,浑身燥-热难-耐。
他合上眼睛试图心静,片刻后叹息睁开,拿起枕边的腰扇猛扇风,还是无济于事。
随着身子的异样,沈衍易扇扇子的动作逐渐放缓,终于反应过来不对劲。
他一骨碌爬起来,跑到院子井里摇水,四肢酸软的几乎提不动水桶。
好容易将冰凉井水倒进浴桶,他几乎是头朝下摔了进去。
刺骨的凉意冻的他似呼吸都困难了,他大口喘-息,扳在浴桶沿的手指泛白颤抖,不知过去了多久,浑身都凉的彻底,似乎压过了体-内的燥-热。
他回想今日见过的人碰过的东西,成和公主与他相见时并未近过他的身,试图靠近时也被慕靖安冷脸拦下了。
除此之外就想不出了,他今日只去过前圣所,宁王府是慕靖安的地盘,他不觉得慕靖安会给他碰不对劲的东西。
就算慕靖安真用这招阴他,此时也该在他身旁享用成果,而不是放他一个人躲在这里泡冷水澡。
再有,他总觉得慕靖安不至于下作至此。
燥-热压下去了,力气也彻底没了。沈衍易勉强扶着浴桶边缘慢慢起身,还没等直起腰来,忽然听见一阵响动。
他心一沉停下动作,寻着声音抬头,有扇往外廊通风的小窗子正在动。
沈衍易又躲回浴桶里,露出一双眼睛紧盯声音来处。
小窗被咻的推开,一个从未见过的男子像只四脚动物般,从狭小的窗子钻进屋子。
他似有备而来,先扯开了领襟盘口,眼神在昏暗中四下搜索,口中嘟囔着:“明明有水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