烛火摇曳,映照出堆积如山的账簿,严楼指尖划过泛黄的纸页,墨迹间细微的篡改痕迹在灯下无所遁形。
“嘉靖三十八年,城隍庙修缮银二百两。”
“嘉靖三十九年,祭祀银三百两。”
“嘉靖四十年,再支取二百两。”
他冷笑一声,指节叩在桌案上:“三年七百两,可那庙里的梁木都快被蛀空了。”
原主的记忆中,这周墨白原本是反对此事的,可去了一趟浙江杭州,回来以后就绝口不提此事了。
周墨白坐在太师椅上,指节发白地攥着茶盏,茶汤早已凉透。
他低声道:“严先生,依本官来看,此事……不宜深究。”
严楼抬眸,目光如刀:“大人是怕查下去,牵连到自己?”
周墨白面色一僵,随即强笑道:“先生多虑了,只是……前任主簿刘昌经手此事,如今人已暴毙,死无对证啊。”
“死无对证?”严楼合上账簿,唇角微扬,“那他的这些账本呢?”
严楼目光如炬地盯着周墨白:“刘昌虽死,但他还有家人,应该立刻召他家人前来问话。”
周墨白眼神闪过一丝慌乱:“先生这想法虽好,可刘昌家人完全可以推说不知,县衙也不能无端抓人啊。”
“周大人此言差矣,刘昌家人或许不知全部内情,但说不定能提供一些关键线索,再者,哪怕只是些许蛛丝马迹,对于理清此案也至关重要,大人如此阻拦,莫非是另有隐情?”
“我记得先生是中过举人的。”严楼话音未毕,周墨白便话锋一转。
严楼微微颔首,神色平静:“不错,寒窗十年,未中进士,只落了个举人。”
周墨白似笑非笑地看着严楼:“以先生之才,本可在仕途大展宏图,却屈居于此当个师爷,实在可惜,不如……此事就此作罢,日后若有机会,我定当全力举荐先生,让先生重回官场,如何?”
看周墨白这话头,倒也不像是随口敷衍的缓兵之计,不过凭他一个小小的七品知县,怕是没这个能耐。
严楼指节轻叩案上账本,青瓷茶盏腾起的热气模糊了眉眼:“周大人这是把自己当成严阁老了?倒能许人官途?“他忽然倾身向前,烛火在瞳孔里炸开星芒,“若说这浙江,谁能让七品知县许出别人乌纱帽。。。。。。”
“怕是,除了新任巡抚赵大人,就只有——张公公呢。”严楼有意顿了顿。
周墨白听到这话,脸色瞬间变得煞白,嘴唇微微颤抖,强装镇定道:“先生休要胡乱猜测,周某怎会与这些人有瓜葛。”
严楼嘴角勾起一抹嘲讽的笑:“大人何必否认,这其中端倪,明眼人一看便知,如今这账本中的线索,怕是牵一发而动全身,”
周墨白眼神闪烁,心中暗自思量严楼究竟知道多少底细。
沉默片刻后,他咬咬牙道:“先生既然如此固执,那周某也不再劝,只是希望先生莫要后悔今日的决定。”
严楼靠回椅背,神色坦然:“严某行事,从不后悔,倒是大人,此刻更应该想想如何面对接下来的局面,这案子一旦彻查到底,真相大白之时,谁是谁非,自有定论。”
周墨白猛地站起身来,拂袖道:“哼,那便走着瞧!”说罢,转身匆匆离去,留下严楼独自坐在房中,望着摇曳的烛光,陷入沉思。”
他不是鲁莽之人,如此明目张胆地和一县之尊对着干,而且还隐约觉察此事必定牵涉到浙江某位大人物。
此时,严楼从桌案上的暗格内取出一封平平无奇的密信,这是原主上吊前就收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