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屁!”另一个声音带着舟山口音,“我亲眼看见衙役往山上运木头,说是要搭什么‘聚粮台’,怕是要学白莲教那套妖法。。。。。。”
海鹞子的手指在桌案上敲出摩斯密码,副手会意,装作酒醉撞翻板凳,顺手捡起脚夫掉在地上的纸团。
展开时,泛黄的草纸上用炭笔歪歪扭扭画着:粮在西山破庙,官兵今夜来抢。
“走。”海鹞子将水袋往腰间一磕,毡帽阴影里的目光扫过街角假装买炊饼的衙役——那些人腰间佩刀的穗子,正是杭州府衙的制式。
戌初时分,西山顶的破庙。
严楼掀开青石板,露出下面码放整齐的空粮袋,转身对身后的周墨白比了个手势。二十名衙役立即散开,将浸过桐油的柴草堆在庙门两侧。
“来了。”埋伏在树上的斥候压低声音。
三十道黑影从山道摸上来,为首者突然停步,抽出短刀划向草堆——火星溅起的瞬间,严楼点燃了引线。浸过硫磺的柴草轰地燃起,火光照亮了破庙外墙新刷的标语:“反粮在此,谁敢来抢?”
海鹞子望着墙上的大字,突然听见头顶传来羽箭破空声。他就地一滚,一支弩箭擦着耳际钉进树干,箭尾红绫上绣着个小小的“戚”字。
“撤退!”他低喝一声,带着手下往山林里钻,却见山道上突然亮起无数火把,戚家军的狼筅阵如铁墙般压来。
“海鹞子果然来了。”严楼望着逃进林子的黑影,从怀中掏出冯汝弼的密信——这是今早用计从粮商那里截获的,“周大人,该给杭州写回信了。”
周墨白铺开宣纸,笔尖悬在墨盏上方:“怎么写?”
“就说淳安百姓感念天恩,自愿捐出存粮十万石,恳请巡抚大人速派官军护粮。”
严楼望着山下渐次亮起的灯火,忽然轻笑,“另外,附张清单,把冯知府去年私扣的漕粮数目,都算在‘百姓捐献’里。”
三日后,杭州码头。
赵贞吉看着码头上堆积如山的粮袋,忽然发现每袋封口都盖着“淳安义民”的红印。他翻开随粮送来的账册,目光落在最后一行:“前任知府冯汝弼,历年截流赈粮共计十二万三千石,今已追回归仓。”
“好个严楼。。。。。。”赵贞吉捏着账册的手指发颤,不知是气是笑。旁边传来急促的马蹄声,胡宗宪的亲卫送来手札:“粮已收到,剿匪事宜,悉听赵大人调遣。”
他望着江面上往来的粮船,忽然想起半月前在总督府看见的场景:胡宗宪对着淳安舆图轻笑,说“严师爷这招‘驱虎吞狼’,倒比当年王阳明平宁王时更妙。”
此刻,淳安县衙内,严楼正对着冯汝弼的密信盖火漆印。信中详说“海鹞子夜探西山,被戚家军当场格杀,”末了附句,“知府大人关怀淳安,下官不胜感激。”
“严兄,若冯汝弼发现海鹞子未死。。。。。。”周墨白有些担忧。
“他只会以为海鹞子被我们杀了。”严楼吹灭火折,眼中映着窗外运送粮车的火把,“而赵巡抚和胡总督,此刻正为分粮的事争得头破血流——”
他忽然指向北方,“真正的好戏,还在朝堂之上。”
是夜,冯汝弼在知府衙门收到密信,拆开后猛然站起,信纸在烛火中卷曲成灰。
信末画着个断箭穿粮袋的记号——正是严楼与戚继光约定的暗号。
“好个严楼。。。。。。”他盯着窗外的冷月,忽然冷笑,“你借上官压我,我便借海寇压你。”他提起笔,在信笺上写下“淳安私囤兵器,恐与倭寇勾连,”
装入盖着知府大印的火漆盒,命亲卫快马送往京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