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出去了。”蓝斐回话,“就照公子说的,只提奉旨查流民安置的烂账,有冤的可以来府衙说。这几天,衙门口确实多了些探头探脑的,也有胆子肥的,塞了状子进来。”
“嗯。”秦珩宇又望向王格,“厢军那边,拉一百个好手出来,随时听令。清查小组下去,你亲自带人跟着,别让他们吃了亏。”
王格一抱拳,嗓门响亮:“末将明白!”
“许大人,”秦珩宇最后看着许泽云,“衙门里头,你多盯着点。收上来的状子,你先过一遍,挑那些有鼻子有眼的。咱们就先拿余江边上这几个跳得欢的开刀。”
许泽云捻着胡子:“世子放心,下官晓得轻重。”
命令下去,余江府衙这台机器,像是拧紧了发条,又咯吱咯吱地全速转动起来。
李策领着那个临时拼凑的“清查小组”,揣着皇帝的圣旨当护身符,第一站就去了城东的赵家集。那地方离余江不算远,以前是陈家的地盘。陈家一倒,几个沾亲带故的地主老财立马活跃起来,不仅吞了不少没主的流民田,对府衙派去量地登记户口的小吏也是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各种不配合。
清查小组的人刚到赵家集,屁股还没坐热,麻烦就找上门了。
先是管事的乡绅跑来哭穷,说集子刚遭了灾,穷得叮当响,实在没钱没粮安置流民,账本也乱成一锅粥,得慢慢理。
紧接着,就有那么些个泼皮无赖,呼啦啦围住小组住的院子,不冲进来,就在外头吵吵嚷嚷,怪话连篇,骂他们是来抢乡亲们活命田的官老爷。
李策派人去驱赶,那些人油滑得很,一吓唬就散了,可转头就在集市、田埂上嚼舌根,说什么“秦世子心黑手狠,要学李家那样,把大家的田都收走”。
风言风语一起,赵家集顿时人心浮动,清查的事儿,根本推不动。
消息很快送回了府衙。
“岂有此理!”许泽云气得一拍桌子,“这帮无法无天的东西!真是不见棺材不掉泪!”
秦珩宇脸上没什么波澜,手指有节奏地敲着桌面:“他们在试探。觉得陈家完了,他们就能翻天?觉得人多声音大,我就不敢动他们?”
他看向王格:“王格。”
“末将在!”
“点上你的人,跟我再去一趟赵家集。”秦珩宇站了起来,声音里透出一种冰冷的质感,“既然他们不愿意好好说话,那就换个法子跟他们谈。”
赵家集,集口。
秦珩宇带着一百名穿着甲胄、浑身散发着铁锈和血腥味的厢军出现时,前两天还敢围着清查小组院子叫骂的地痞混混,腿肚子先软了,一个个连滚带爬,恨不得爹娘多生两条腿,瞬间跑了个干净。
集子里几个领头的乡绅,簇拥着赵家族长,硬着头皮出来迎接。那赵族长脸上努力挤出笑,可两条腿抖得跟筛糠似的。
“世……世子殿下……您……您怎么大驾光临了?这……这可真是……折煞老朽了……”赵族长腰弯得快要贴到地面,话都说不囫囵。
秦珩宇从马背上下来,压根没理他,径直朝着集子里最气派的那座宅院走去——赵家族长的老宅。
“拦住他!”赵族长一看这架势,魂都快吓飞了,下意识冲身后的家丁喊。
几个家丁壮着胆子往前凑了凑,还没等靠近,王格已经带着他手下那帮新兵压了上来。这些兵在余江城下是见过真刀真枪、死人堆里爬出来的,又被王格往死里操练了这些天,那股子蛮横劲儿已经刻进了骨子里。明晃晃的刀枪往前一送,森冷的寒意逼得人汗毛倒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