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二月初旬的京都,笼罩在一片阴冷的雨幕中。
细雨如丝,悄无声息地浸湿了东宫的琉璃瓦,顺着檐角滴落,在青石板上敲出细碎的声响。
殿内,青铜兽炉中燃着上好的沉水香,袅袅青烟在潮湿的空气中显得格外凝重。
楚宁负手立于窗前,玄色锦袍上金线绣制的四爪蟒纹在烛光下若隐若现。
他望着窗外被雨水模糊的宫墙轮廓,修长的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腰间玉佩。
这枚羊脂白玉佩触手生温,却暖不了此刻他心头泛起的寒意。
“殿下,贾大人到了。”内侍尖细的嗓音打破了殿内的沉寂。
“宣。”楚宁没有转身,声音平静得听不出任何情绪。
贾羽踏着湿漉漉的靴子走进殿内,身上的绯红官服已被雨水浸透,在青砖上留下深色的水痕。
他抱拳行礼:“微臣参见太子殿下。”
“不必多礼。”
楚宁这才转过身来,烛光映照下,他俊美的面容一半隐在阴影中,更添几分莫测。
“事情办得如何?”
贾羽起身,从怀中取出一封火漆密封的奏报:“侧妃娘娘已按殿下吩咐,在预定地点设伏,成功拦截了劫囚之人。”
“连同马庆生等十七人,现正押解回京,只是……”
他顿了顿,眉头微皱。
“只是什么?”楚宁眼中闪过一丝锐利。
“那些劫囚者身上,都搜出了蝎族的令牌。”
贾羽低声道:“但侧妃娘娘认为此事蹊跷,公孙翼不是傻子,若真要劫囚,断不会留下如此明显的把柄。”
楚宁接过奏报,指尖在火漆印上停留片刻,才缓缓拆开。
他目光扫过纸上工整的字迹,唇角勾起一抹冷笑:“有意思。”
殿外雨声渐密,打在窗棂上的声音如同无数细小的手指在轻轻叩击。
楚宁踱步至案前,将奏报置于烛火之上,看着火舌一点点吞噬纸张,化作灰烬飘落。
“殿下也觉得此事有诈?”贾羽试探性地问道。
楚宁没有立即回答,而是走到一幅悬挂的疆域图前,手指沿着蝎族所在的西北边境缓缓划过:
“贾羽,你觉得如今楚国上下,还有谁人希望看到本宫与蝎族兵戎相见?”
贾羽面色一凛,沉吟片刻后道:“殿下即将登基,朝中大臣无不俯首,若说还有人对殿下心怀不满……”
他声音渐低:“恐怕只有太傅余党了,太傅被殿下所杀,其门生故吏难免心生怨恨,此时挑拨殿下与蝎族关系,或可浑水摸鱼。”
“太傅余党?”
楚宁冷笑一声,手指在案几上轻轻敲击:“他们若有这等胆识,太傅也不至于落得那般下场。”
他忽然转身,眼中寒光乍现:“你可曾想过,或许是本宫那位几位兄长在背后推波助澜?”
贾羽闻言,额头渗出细密汗珠:“几位殿下素来安分守己,此事恐怕不是他们所为。”
“素来安分守己?”
楚宁打断他的话,嗤笑道:“皇家子弟,何曾有过真正的安分?”
他走到窗前,望着雨中朦胧的宫灯:“不过眼下没有证据,暂且不论,那些刺客何时能押到京城?”
“回殿下,按脚程计算,明日午时便可抵达。”
楚宁沉思片刻,忽然道:“你亲自去审,本宫要他们开口,不管用什么手段。”
贾羽躬身应是,正要退下,却听楚宁又道:“等等。”
雨声中,楚宁的声音显得格外清晰:“你即刻出城,前往蝎族大营,将此事告知公孙翼。”
他嘴角勾起一抹意味深长的笑:“就说本宫要他入宫,给个交代。”
贾羽面露难色:“殿下,此时通知蝎族,是否会打草惊蛇?”
“正是要打草惊蛇。”
楚宁眼中闪过一丝算计:“若公孙翼心中有鬼,必会有所动作,若他问心无愧,自会前来解释。”
“无论如何,我们都能看清几分真相。”
贾羽恍然大悟,拱手道:“殿下英明。微臣这就去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