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头蛇站在谷口上往谷里张望,正午的日头正明晃晃地照在山谷里,忽然一阵大风吹过,那黄脆脆的玉米杆子便如林立的剑戟一般“嚓嚓”地响。
“这帮龟孙子!全他妈的缩头乌龟,跑得还真快……”九头蛇狠声骂道,话音刚落,对面的崖顶上又是一阵轰响。
九头蛇抬头望去,只见秋生立在高耸的峰头上,一手搂着一个女人连连亲嘴儿,边上有十来个葫芦村的汉子一起打着嘹亮的唿哨,可劲儿地对着谷口上的山贼起哄。
“呀呀!真真欺人太甚也!”
九头蛇何时曾受过这般奇耻大辱,一口钢牙咬得“咯嘣”“咯嘣”的就要碎了,“全给我冲过去!抓住那个叫秋生的赏一百两白银,其他男的一个头颅五十两,女人落到谁手里就是谁的!”
他大叫道。
“大王且慢!”
瘦子说道,眯着一双小眼睛警觉地扫视着谷里,“俺觉得今日这事很是蹊跷,那日大王害了葫芦村两条人命,按理说都吓破了胆,不该如此放肆的呀!”
“俺觉得也是奇怪得紧……”胖子在边上也说道。
“闭嘴!”
九头蛇虎眼圆睁,怒吼一声手起刀落将瘦子砍成了两段,“你这孬种!事到临头还敢扰乱军心!这山崖都两面都是悬崖绝壁,还怕飞了不成?!”
看着瘦子血溅当场,胖子吓得魂儿都飞了。只见九头蛇将鬼头刀往对面的峰顶上一指,胖子只得硬着头皮随着众喽啰呐喊着一齐杀进谷口来。
看看就要杀到了对面的山崖下面,后面的喽啰突然大叫起来:“不好了!不好了!起火了!”
“娘的,哪来的火?”
九头蛇心里一惊,和众喽啰转头一看,谷口上不知何时已滚下一捆捆干柴来,小山似的将谷口堵了严严实实,先前的消失了人就像从哪里冒出来一般,全立在崖顶上将一团团火球往谷中滚下来,一惹着了干燥的玉米杆子,便“呼呼地”烧着起来,借着大风一吹,谷里俨然成了一片火海。
众喽罗见状全慌了神,哭爹叫娘地往谷口奔去,还没跑几步就一头栽倒在了蔓延过来的火舌中。
火势越来越猛,所到之处无有不着,就连玉米地边上的灌木丛也“哔哔啵啵”地燃烧起来,一时火焰张天,惨叫声此起彼伏!
“快!快!大伙儿散开,爬到崖顶上去!”
胖子大叫道!
声音却淹没在了“呼呼”作响的火苗声中,也有听见的,便扔了手中的刀枪,连滚带爬地往山崖上便爬。
原来采儿早料着了,吩咐众人那璧山的藤蔓尽皆斩去,一时手脚全无抓挂之地,又被乱石和火球迎头砸下,全滚落在熊熊燃烧的火海中。
“悔不听瘦子之言,真乃天亡我也!”
九头蛇捶胸顿足扬天长啸,见大势已去,便飞身朝秋生这边的山崖奔过来,左闪右躲地避开火球和石头爬上去,俗话说“擒贼先擒王”,只要上得崖顶抓了秋生,也许还有一线生机!
秋生知九头蛇善会轻功,也不敢怠慢,吩咐众人将石头雨点般朝他砸去,怎奈这厮身手灵活,眼光锐利,却总是差那么一点点砸他不中。
看看还有几尺远就到了崖顶,秋生和采儿也不仅慌了起来。
就在九头蛇的头刚刚冒出半个来的时候,秀兰抱着个大碗大的石头大叫着:“黑娃!俺今儿个给你报仇了!”
说时迟那时快,扑过去照着脑门就丢开了手,“蓬”地一声脆响,只见血光一溅,九头蛇便如断了线的风筝一般,惨叫着摔到谷底的石包上成了一团肉饼。
这场大火整整烧了半天,直到太阳西沉的时候才渐渐熄灭下来。
九头蛇带来的三百多人,除了瘦子死在谷口上外,其余的全被烧死在葫芦峪里。
站在崖顶往下看,谷里一片焦黑,个个被烧得互相拥抱,伸拳舒腿,面目上全看不出五官来了,糊臭之味弥漫了整个山谷,数月之内仍旧臭不可闻。
这年年关刚过,白老爷子就乐呵着杀猪宰羊宴请全村人,在大初一这天给秋生娶妻纳妾,按照约定,秀兰做正房夫人,采儿做了二房。
不过在村民们眼里,采儿就像神一般的被尊敬着,都说葫芦村来了个“女诸葛”。
采儿听了却淡淡地笑了:“俺哪里是什么女诸葛!这葫芦峪原本叫做上方谷,就在这里,诸葛孔明见其形如葫芦,外面出口窄小,内里草木丰茂,便设下火攻之计要烧那司马懿,不料司马懿命不该绝,好端端的一场大火被天雨浇灭了去!今儿小女子不过是照葫芦画瓢,九头蛇那厮作恶多端,老天也不放过他,那里有俺半点功劳哩!”
葫芦村终于恢复了往日的宁静,十年过去了,秀兰给白家生了六个儿子,采儿生了三男两女,一时间白氏人丁兴旺。
又过了数百年,葫芦村俨然成了白家村——这里过半数的人都姓白,都是那白秋生的后代。
不过连采儿火烧葫芦峪的故事却被一代代地流传下来,传得年代久了便走了样,采儿说过的那段话也再也没人记得了,甚至有人还说连采儿是天上的神女下凡,专门来拯救葫芦村的。
到了明朝末年的时候,天下复又大乱,村里有人听到谷里有鬼夜哭,说是被烧死的山贼鬼魂不能投胎转世,在谷里辗转游荡,一时间人心惶惶,便在那谷口上建了一座庙宇——名曰“采神庙”,借此来镇压邪灵。
说来也怪,打那以后,就再也没有人在夜间听到鬼哭声了。
不知从什么时候起,葫芦峪的村民们每逢正月初八那日,都要带上果品到庙里上香,祈求多子多福、风调雨顺——如今采神庙依旧香火不绝,却早失了当初兴建“采神庙”的本意了。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