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道声音起落不过两句话,说得轻巧惬意,却刺得沈道长皱了眉,几乎站立不稳,得扶着一旁扎了红绸的五行木。
偏偏李铭书气定神闲,叹息一声:
“再情愿,也不是我的命,我守着你不好吗?”
“碍眼的老东西,谁要你守着?”
那女人声尖嘴利,骂得是肃杀难听,“一天到晚多管闲事,杀个人也叫你拦着这般不痛快。要不是你死了,我定然叫你生不如死!”
“平白捡了一条命,还不快滚出这座山!”
那般言语血腥,引得山里风声簌簌,枝叶翻腾。
沈道长眼前一黑,身旁两个懵懂徒弟,更是痛苦咳嗽,难以维持平静。
这鬼招得太利,白天也能活动自如就算了,一声怒喝,几乎能叫他五脏六腑翻腾。
修行以来见过的妖物无数,莫能与之匹敌。
他下意识伸手,护住了身旁两个懵懂的弟子。
“退。”
李铭书见状,柔声细语的劝道:
“别生气,司净的电影还在拍呢,我就算想走,也得等他拍完电影再走。而且我走了,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还能见你,难不成又跟以前似的,为了照顾孩子,一走两年多,到死了才能回来。”
“都这时候了,就让我好好跟你说会儿话吧。”
那女人轻哼一声,身形略微隐了些。
沈道长视线恢复些许,也不敢在这种厉鬼面前多待,又与徒弟们往五行木后面靠了靠。
山里的寒冷柔和些许,李铭书无奈叹道:
“能告诉我那位小姑娘拿走的东西,到哪儿去了吗?”
“什么小姑娘?什么东西?”
声音尖锐,讽刺又傲慢。
“写了我名字的《命书》。”
李铭书笑容温和,劝说孩子般耐心慈祥,“你天天都见到那位写命,怎么会不知道那是什么东西?那天你还与我说,小姑娘命苦心狠,想作女儿来养。”
“你一贯是会养女儿的,她跟你走,我很放心。可她拿了我的命书,种下了因果,若是以后要跟灿芝一般,去城里过普通日子,总是牵绊了一条命,那多不好。”
女人嗤笑回他:
“活人的命,该在哪儿就在哪儿。反正牵绊的也是你一个死人的命,你还敢找她麻烦不成?”
“我定然不会找她麻烦。”
李铭书笑容纯粹,知道她不耐烦的根源,说得徐徐。
“只是比起做一个活人,我更愿意留在山里,留在你身边。你听刚才的道士也说了,我妻女贤孝,有谁的品德见识能够比得过你?又有谁能像灿芝似的一心记挂你,大老远的回来,陪了你十八年?”
“这般日子,我过得好着呢,怎么老想着赶我走。”
沈道长站在一旁,已经分不清什么情况。
明明是恶鬼挡道,却被李铭书不疾不徐的语气,说得像是一位丈夫在劝自己脾气暴戾、不讲道理的妻子。
一句句捧得山中恶鬼无话可说,连女人的模样都融进了风里,模模糊糊的仿佛羞怯了躲起来了,看不清晰了。
这风吹着,身影淡了,半晌传来一句。
“东西在土地庙下面。”
李铭书笑意清浅,声音却如春日暖风,和煦宜人。
“那小姑娘呢?她受了许多委屈,可她也许有家人、有朋友,跟灿芝还是不一样的。你不能随随便便捡她去做女儿。”
“死老头,废话多。”
女人的身影没了,响动依旧尖声厉气。
“她比你们都有意思。反正你们一个个不想活,正好她帮你们去死!”
放着狠话,却消失得无影无踪,连山里的风都停了。
沈道长顿时觉得轻松许多,压在头顶的邪祟之气似乎也随之消失。
他还没能追问眼前年轻人,就见对方笑意友善的看过来。
“沈道长,请助我在土地庙里布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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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箱子》在路上耽误了三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