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司净在没有周社的世界,过着没有周社的生活。
他守着厨房沸水,去煮一碗简单的面条。
看着一根根的面,卷成柔软弧度,想起周社跟他爸一起挤在厨房闲聊。
沿海的外贸,失业的压力,三十五岁危机。
他以前不屑一顾的话题,竟然记得这么清楚。
还会在心里去算:还有多少年,多少月,多少天,轮到他的三十五岁。
吃完面,洗完碗,李司净给他爸打电话:“妈妈在吗?”
他爸那边幸福得大叫,“她在拍艺术照!摄影师要求摆造型,手把手的教啊,从白天拍到晚上了。她是真的不嫌累!”
李司净跟妈妈仍有隔阂,也许他的话题更适合和爸爸聊。
毕竟,这是他认识的唯一一个愿意等了十八年,仍不后悔的男人。
他说:“爸,我有喜欢的人了,但他离我很远很远,我想去找他,可以吗?”
他爸愣了愣:“有喜欢的人是好事啊,但是他在哪个地方啊?再远能多远?你要去很久吗?”
“很久。”
“那……”他爸犹豫了一下,“对方喜欢你吗?”
李司净没有想过这个问题。
他也许应该好好想一想这个问题。
“应该……喜欢吧?”
李司净握着手机,慢慢去说:
“我和他一起面对了不少事情,他始终都是那个不要命也要救我的人。”
儿子确定拥有两情相悦的人,本该是举家欢庆的大喜事,他爸却沉默了许久。
“净净。”
等到他爸重新出声,语气都郑重起来。
“我以前做了一个梦,梦到了你外公。他跟我说,万一你妈妈要去很远很远的地方,很久很久不回来怎么办?我说我等她,不管多久,我会等她回来。”
“刚刚你说要去很远的地方,要走很久,我突然就想起来这个梦了。”
“等待和寻找,都是一件费心费神的事情,大部分人都会先讨论值不值得再去做。但是我相信你应该认真思考过了,才会问我。”
“净净,你喜欢的人对你很重要,可你一定要记得,你对爸爸妈妈来说也很重要。”
他说:“这次你走,无论能不能找到他,也要记得回家。”
李司净没有回答。
也许他走出去,永远不能回家。
结束通话,李司净坐在书房,拿起一本外公的日记。
扉页那句“予你斩除无人可解的梦魇”,字迹清晰,锋利坚定。
李司净的梦魇,已经彻底斩除了。
那把游刃有余斩除一切的利刃,深深扎入周社的心脏,而李司净的心脏也随着他的刀伤,每一次呼吸跳动得生疼。
外公日记里相同的内容,李司净看过无。
这次重看,又有了不同的感受。
因为他变了。
不会再为周社说出外公日记上的字句感到害怕。
也不会焦躁急切的想要知道日记写的是真是假。
他只会想,当初应该对周社好一点。
他们还没去尝尝巷尾那家烧烤,也没有一起悠闲的出门旅行。
这样枯燥无味连手机都只会用老式山寨机的人,恐怕还没完整在电影院看过一部电影。
李司净想着,桌上的手机忽然振动起来,他急切去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