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司净被周社骗过一次,绝不愿意被骗第二次。
他愤怒的抓住周社的手,不肯松开。
但在席卷的狂风之中,他已经麻木得分不清自己是否还抓住了周社的手。
掌心很痛,像是抓住了一那把永远不会伤害他的短刀。
坚硬、无情,伤他彻底。
等他回过神,他站在干涸的池底,踩在一地乱石之上。
淹没他的潭水,成了一场幻觉。
而他的掌心空空。
慢腾腾爬山的旅人,终于一个接一个的从半山腰走过。
他们好奇的向李司净投去视线,看了看站在池底的他,还有扔在一旁的背包。
“昨天不是刚下了雨吗?我还以为这池塘能蓄水呢。”
“这是漏斗池,蓄不了水……”
蓄不了水。
李司净低头看向满地的乱石,握起空荡的掌心。
等我。
这个王八蛋,又叫他等。
李司净从来是听话的人,可他这辈子都没像现在一样,这么恨自己听周社的话。
他拿起背包下山,随便找了贤良镇上的民宿,住了一个安稳的夜晚。
梦境乱七八糟,没有任何的东西被他记下。
第二天睡醒了,他盯着镜子里的自己看了很久,终于认命的拿起剃须刀,慢条斯理的刮起落魄的胡须。
也许是再次见到了周社,李司净彻底的理解了外公为什么一直待在李家村。
这个满是痛苦、失去、死亡的李家村,仍旧有值得他们等待的存在。
那个没有证据证明真实的存在。
那个不被承认不被记忆的存在。
那个和守山玉一样,只有一个人记得的存在。
现在,轮到他来守着了。
嗡嗡嗡的刀片,刮掉了所有固执的胡茬。
李司净看向镜子里疲惫不堪的自己,露出一个戏谑的笑意。
这是一个爱情故事。
他逐渐开始相信爱情故事。
李司净走上了外公的老路,他联系了贤良镇资料馆,拿到了资料馆档案室的钥匙。
当初,外公就是在这间狭窄档案室,写下一本一本的日记,修撰了敬神山的史料。
他一个人慢腾腾的打扫厚重的灰尘,累了就坐在偶有游客参观的院子,看向那座嵌入石框的大山。
他想,周社一定在那座山里。
但是……
周社,你究竟要我等到什么时候?
李司净做了一个梦。
一个普通的,关于童年的梦。
有个面容不清的男人,总是静静的陪伴他。
从他诞生之初吵闹啼哭的医院,陪伴到他上学读书。
随着时间流逝,他能够见到那个男人的时间越来越短,距离他们下一次见面时间越来越长。
直到自己变成一个孤独无趣、情绪反复、刁钻刻薄的成年人,他就彻底忘记了那个男人。
李司净醒来的时候,贤良镇的天还没有亮,朦胧的雾气,萦绕在凌晨的空旷场馆。
他困顿的趴在桌子上,虚无眼神眺望那座敬神山。
他忽然想去看山。
想去观赏日出的最佳观景台,好好看一看这座山。
于是,他在凌晨出发,乘着月色走在明亮的路灯之下,渐渐走入只有月光笼罩的山路。
山路很黑,特别是月亮被云雾遮掩的时候。
他依然忘记带上强光手电,仅凭手机微弱光线去辨识前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