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那灰衣人径直往竹林中去,暴露了薄弱的后背,刘岐身侧的两名护卫不约而同地按向刀鞘,其中一人向刘岐投去请示的目光。
刘岐注视着那背影,无声摇头。
杀人灭口最为稳妥,但此人身手深不可测,此时他并无一击取其性命的把握,若贸然动手只会彻底交恶,反而得不偿失。
灰衣人踏进了竹林,翠竹幔帐在他身后合上。
两名护卫仍在凝神戒备着,刘岐转回身去,弯身拿起带来的那坛酒,正准备将酒启封,却闻身后忽有异动。
护卫已然拔刀,其中一人紧急挥刀,挡落了那支自竹林中飞出的短弩。
这短弩并不陌生,正是刘岐起先冲着林中发难试探的那支。
挡落此弩的护卫几分惊惑,对方显然并不具备合适的弩机来发射此弩,却不知是用了什么手段发射而来,射程与力道竟也如此惊人!
好在也仅有这一支——
护卫这句庆幸刚在心底出现,下一刹那却见又有两枚飞石自林中射来!
两枚之后又见两枚,石头挡在刀柄上激出细碎火花,石粉飞溅迷人眼,护卫二人急乱地抵挡,仍有一枚漏网之石,恰击打在刘岐手中的酒坛上,只听一声碎裂声响,酒坛破开,酒水四溅。
刘岐握起未出鞘的螭龙三尺剑,后退一步,偏首于一侧,攥剑挡于眼前,阻去了一碎裂乱飞、险些要刮伤他眉间的狂乱碎石。
这飞石伤人的状况并未持续太久,只是这攻势实在太过密集。
而对方大约是在一边袭击他们一边后退,后面的几颗石子眼看着射程越来越弱,最后一颗甚至只勉强钻出竹林而已,却也莫名显得锲而不舍。
一名护卫请示:“公子,是否要追……”
“不必了。”刘岐打断护卫的话,看了一眼手中还抓着的半只酒坛:“冒犯在先,人之常情。”
护卫躬身应声“诺”,看向那竹林,却不禁想:堂堂侠客就这点风度吗?上一刻若无其事地转身离开,下一刻就捡石子儿砸人报复?且还边砸边跑?
那画面实在不太侠客。
但对方的身手确实不容小觑,不说这石子砸人的力道速度了,单说对方是何时靠近了竹林他们竟无察觉……他们分明已提前查看过四下,也一直在提防着一切动静。
两名护卫各落下一膝,为失察而请罪。
刘岐未语,弯身捡起了一颗石子。
这石子光滑坚硬,且表面无浮尘包裹,倒不似随手在林中捡来。
少年白皙修长的手指托着这颗石子看了看,凑近鼻间,隐隐嗅得一丝似有若无的药材气味。
他抬眼看向那竹林,漆黑眸里几分思索。
林中之人轻功卓绝,万里无一。
而这样的人一出现林中却有两个。
只是其中一个功夫虽好但脾气不好。
那位名震天下的侠客之所以出面,应当便是为了掩护这位脾气不好的同行者。
这位脾气不好的同行者此刻被侠客家奴扛在肩头,如风般掠出了竹林。
少微面色不忿,手中仍抓着她的柘木弹弓。
直到奔行过五六里远,少微才被放下。
“方才为什么点我的穴?”
“你怎这么快就解了穴?”
二人相对,一个仰头,一个低头,前者怒问,后者疑问。
少微懒得回答对方的疑问,却也想了一圈儿——之所以这么快就解了穴,大约是她经常要忍受来自姜负的针刺穴位之苦,不服输的身体在这苦难中自行咬牙练出了抵抗耐受的能力,再加上常年用药与药浴,筋骨格外健硕的缘故。
灰衣家奴看着那双怒视着自己的眼睛,大约是意识到了她不会回答自己,于是只好答她的话:“我见你有冲动报复之意,这才出手阻拦。”
少微不忿:“我为何不能报复?”
“他只是错将你当作了刺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