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微:“可我不是!”
“他不知道你不是。”
少微:“但我知道我不是!”
她是她,她自然要忠于自己的立场,难道要为他考虑不成?管他是有心还是无意,是将她当成刺客还是鬼魂,总之她被冒犯了,就是要还回去!
“……”家奴沉默了一下,大约觉得有点道理,转头看向通往竹林的路,为难地道:“可现下回去也晚了,他大约已经走了。即便没走,必然也让人加强了巡逻,不是那么好靠近的了。”
少微岂会不知这一点,手里攥着弹弓,气冲冲地往回家的路走。
家奴跟上她,见她真的生了气,怕她和姜负告状,唯有解释兼安慰道:“你若出去报复,只会被欺负得更惨。”
这安慰显然并未起到作用,少微只继续闷头向前走,甚至走得更快了。
家奴加快脚步跟着,接着道:“他带来的护卫必然不止那二人,只是还未到悉数现身的地步,他们有刀剑弓弩,你只带了弹弓,即便再如何勇猛,势必也不好脱身。”
少微虽是气闷,却也慢慢冷静了下来,脚步跟着变慢,终于再次开口:“你喊他六殿下,那他是苍……是武陵郡王刘岐了?”
她被扔在林中,根本没能看清对方的脸,只隐约听到了他们的对话。
“是他。”家奴答:“他应当是在私下祭奠长平侯,武陵郡距此数百里远,他是特意前来还是路过不得而知。但既深夜来此,必是不想被人知晓行踪,方才若果真起了冲突,稍有不慎,必会让他生出杀人灭口的心思,到那一步就很麻烦了。”
少微不置可否,又问:“听说他之前有一条腿受伤后留下了后遗之症,如今还是如此?”
“嗯,方才观他动作,左腿确实行走有异。”
少微不再说话,只在心中狠狠划去了一笔账。
先前听闻刘岐一条腿落下伤残,因此事是上一次不曾出现过的,她不禁便想,这算不算是受她那八字预警之下而生出的变故?
少微对待此事的心态颇有几分理不清的复杂,此时这复杂之情则被全盘抹消了——那条腿就当有她一半责任好了,但今日他出手伤她一回,她之后姑且不再报复,二者相抵,就此一笔勾销。
少微并不管这想法是否合什么情理,她行事只问本心,只要能说服自己即可,总之她就是这样自行勾销了。
账销了,气也跟着消了,注意力自然而然也收了回来,少微开始看向身侧的家奴:“刘岐称你为侠客,不知你是什么名号?”
家奴:“……姜家奴仆而已。”
少微继续探问:“随姜姓?名什么?”
“……钱。”
“姜钱?”少微皱了下眉,苦思冥想,也未想到这号人物,但她还未真正步入江湖,暂时未曾听闻应当也很正常。
但姜负的家奴竟也是被刘家皇子熟知的存在,那她的仇人究竟有多厉害?——凡是涉及姜负的来历背景之事,少微最终都会拐到这个问题上来。
少微此时便问:“你可知你家主究竟得罪了什么人?”
这次家奴答得利索许多:“奴仆不得妄言家主事。”
少微刺探失败,只好暂时放弃。
二人并行走了一段路,相互之间都感到很不习惯。
虽说追追逐逐已有两年之久,彼此之间已然很熟悉了,但这还是少微第一次近距离看清对方的脸,她一边走一边扭头看,只见此人肤色粗糙,骨骼端正,两腮被胡须占去一半,却未给人凶悍之感,反而有一种不羁的落拓。
看起来确实像个不驯的侠客,方才面对刘岐也不见半点卑躬屈膝惶恐之色,很有些无所谓的派头。
就是不知姜负是如何将他驯服成家养奴仆的?
少微心中好奇,便一直盯着他瞧。
家奴的表情越来越不自在,终于不堪忍受,拿沙哑尴尬的嗓音说:“虽是初次相见,却不必一直盯着我。”
少微觉得自己此举乃是人之常情,是以堪称公平地道:“你也可以这样看我。”
家奴沉默了一下,婉拒了:“……没这个必要吧。”
他语毕,自行加快了脚步。
少微跟去,他脚下就更快了,如此几番提速,最终施展了轻功,莫名其妙又恢复了追逐模式。
少微一边追他,一边心想,姜负那句“家奴羞怯,轻易不给人见”,虽有夸大成分,却并非空穴来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