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子坚却不知道,自己份内的芋头扣肉还在食盒里睡得好好的,就已经被人惦记上了。
但他一路闻着那扣肉香味,不知咽了多少口水,心中却另升起一个念头。
美食当然重要,但自己的文章、近在眼前的公试,更远的前途却更为重要。
还是要再试一试。
眼见前头就是学斋,他忽然叫住了王畅二人,道:“等我一下,我要送一碗芋头扣肉给别人。”
等回学斋取了食盒回来,他先捧出来一碗芋头扣肉,又用小碗装了紫苏桃子姜,就同王畅道:“你们先吃,不用等我。”
最近好友从上舍借了文章回来,又时常去向人请教的事,王畅自然是知道的,也不奇怪,一口应了。
三人兵分两路,程子坚那一头先不提,王畅与那报信人狂奔而行,终于到得膳房。
他本以为一桌子都是人,往返这许久,必定已经把饭菜解决得差不离,然而等抱着食盒、食盆进去,回得先前桌子,那一桌饭、菜,竟是没怎么动。
“你们怎么不吃?都凉了!”
王畅惊讶极了。
“这话说的,难道只剩些残羹冷饭给你们两个?”
“等你们呢!说好一起吃的,我们怎么能人不齐就先吃了!”
“就是!”
“人都齐了再吃!”
另还有人问道:“子坚呢?”
王畅便道:“送吃的去了,还要一会才回来——要等他吗?”
一时刚刚都说“人都齐了再吃”的众人立刻变了脸:“怎么又是他拖后腿!”
“上回猪脚饭也是他!”
“同上回一样,留些给他就是!”
“这一次宋摊主送了什么好东西来?可不要放凉了,差了口味!”
连话术都同上一回差不离。
这一桌子本来就多是前一晚给宋妙送锅盆的,只有两人没来,众人请了吃饱的同窗回去帮着叫一声,若不来也不怕,多留一份就是。
等准备妥当,清出位置,刚一打开食盒,就有人激动得直搓手,叫道:“这回是什么?怎么比上次那猪脚饭还香!”
又凑过去看。
“说是芋头扣肉。”王畅把方才从宋妙口中听来的话学了一遍,“广南西路的吃食,里头下了豆腐乳——宋小娘子还怕我们吃不惯。”
“宋小娘子也太小看我们了!”
“只要是宋摊主做的,样样我都吃得惯!”
众人口中呼和着,又个个去看那打开的食盒。
王畅把他们的头一个个拍开,道:“别挡着,宋小娘子说了这扣肉要先翻身。”
又问道:“碗呢?”
因有先前来送信那人提醒过,众人早凑了八九个敞口碗,此时忙递了一个过来。
王畅伸手接来,将其倒扣在本来装着芋头扣肉的碗上,快快地给原本的碗翻转了一个身。
那芋头扣肉一下子就反扣着转移到了新碗里头。
只是到底王畅头一回操作,不怎么熟练,还是撒了些汤汁出来。
翻身之后,原本芋头扣肉的底部,贴着深碗的部分变成了而今的外头,原本的外头,也就是平平的碗口部分,也成了平整的垫底地基。
于是平整的芋头扣肉,一下子变成了一个圆圆拱起的小山形状,又饱满,又漂亮。
芋头片和五花肉片层层叠叠,原本是在碗底,自然饱浸料汁,此时翻了个身,变成外头的光鲜模样,还把那料汁的香气又扑腾出来,哪怕人隔得再远,也得被这香味给捉住鼻子。
那五花肉片煮过再炸,逼出了油腻,炸过再浸冷水,原本又酥又硬,鼓着金黄色大泡的猪皮遇冷收缩,形成极漂亮的黄澄澄虎皮纹。
此时表层虎皮纹沟壑纵横,不知贪了多少料汁进去,正油光发亮,红亮中透着焦黄,看一眼,就叫人流口水。
料汁里本来最重要的一味就是腐乳。